夕霧花園 - 想忘懷的始終無法放下, 想記得的卻漸漸遺忘

書名：The Garden of Evening Mist

作者：Tan Twan Eng

出版者：Hachette Books

出版時間：September 2012

看完林書宇拍的同名電影 - 夕霧花園之後,我感覺有好多地方看不明白,迫不急待找來馬來西亞作家陳團英的原著 - The Garden of Evening Mist. 閱讀過程我整個人沈浸其中,空氣都好似金馬崙高原的那種涼爽潤濕和茶香,眼睛一閉就是熱帶雨林中的夕霧花園,原來電影只拍出了小說的一小部分,關於馬來西亞獨立的前因後果,多元族裔間的微妙關係,日本在太平洋戰爭中的暴行,還有人性面對挑戰時的堅持與退讓,為什麼藝術是最後的救贖.....這些都是這本書著力較深也最精彩的細節.

說故事給我們聽的是張雲林,她來自檳城典型的海峽華人家庭,受英式教育,在家說的是福建話.長他兩歲的姊姊張雲紅在一次全家去東京旅行時,愛上日式庭園,特別是充滿禪意的枯山水. 1941 年日軍偷襲珍珠港不久就登陸馬來半島,躲在鄉下的兩姐妹還是被送進集中營,雲紅過了將近四年的慰安婦折磨,雲林因為偷食物給墮胎體弱的姊姊吃,慣用的左手被剁掉最後兩根指頭.日軍戰敗的消息傳來,集中營爆炸,戰俘被活埋,雲林成為唯一的倖存者,她雖逃過一劫,卻終生活在愧疚的陰影裡.

南非的獨眼波耳人 Magnus Gemmell, 在第二次波耳戰爭後,待過英國人的戰俘營,原來打算前往荷屬雅加達,沒想到陰錯陽差經由麻六甲來到英屬的馬來亞金馬崙高原種茶,成立 Majuba Tea Estate. 他娶了華裔的 Emily, 養了兩頭羅德西亞背脊犬,總是升起川斯瓦共和國的國旗,讓當地的英國人蠻尷尬的.他善待茶園工人,樂天知命,和檳城的張家熟識,一直以來都十分照顧雲林.中村友朋在太平洋戰爭爆發前買下原屬於茶園的一塊地,興建夕霧花園,日本人需要 Magnus 的茶葉供應,因此逃過一劫,沒想到卻因為黃金寶藏的傳說,慘遭馬共殺害,他為人有情有義,讓人懷念不已.

中村友朋是沈默寡言的日本皇家園藝師,他博學多聞,精通茶道,箭道,還擅於浮世繪製作與刺青藝術,英語流利,是 Magus 多年的好友鄰居.雲林在戰爭結束後成為他的門生學習園藝,她想完成妹妹的心願,替她興建一座日式花園,沒想到滿懷恨意的生還者,最後會和中村友朋發展出一段撲朔迷離的愛情,直到花園和背上的刺青完成之後,這個難以捉模的日本人就失蹤了,消失在熱帶雨林裡,就像老子西出函谷關一樣,求道去了,留下夕霧花園和無限的遺憾與謎團給張雲林.

雲林提早從聯邦法官的位子上退休,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大腦受到神經性疾病的侵蝕,很快就將失憶,所以決定回到夕霧花園,想把值得的,還沒遺忘的事情記錄下來.正巧來自日本的歷史學家,曾經親身參與太平洋戰爭的吉川教授,正在撰寫一本關於中村友朋生平及其浮世繪作品的論文,沒想到透過訪談及雲林回憶的點點滴滴,我們得以了解戰爭末期神風特攻隊的悲壯與荒謬,還有可能由日本皇室成員參與的黃金珍寶掠奪秘密組織 - 金百合,更讓人吃驚的是,中村友朋或許是其中的成員之一.

這是一本主題嚴肅,結構嚴謹,歷史考據扎實,充滿詩意,細節,傷感又悲憫的小說.在一場無情的戰爭中,每個人都必須犧牲取捨,倖存者要怎麼活下去,真的很艱難.來自馬來西亞的拍攝資金,台灣導演林書宇雀屏中選,拍出一部全英語發音,間雜馬來語,粵語,華語,日語的一部亞洲電影,他把重點放在雲林,友朋與夕霧花園的關係,像是我最喜歡的 Magnus 就著墨很少,其實原著比電影要豐富精彩許多.有一段關於造園借景的文字,最能扼要地道出原作者的心意: A Garden borrows from earth, the sky and everything around it, but you borrow from the time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