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峯楠的呼吸 - 科幻小說也可以溫柔敦厚

書名：Exhalation

作者：Ted Chiang

出版者：Knopf

出版時間：May 2019

直到最近才看了異星入境( Arrival ), 讓我大受觸動,本來沒有什麼期待,結果卻是濕著眼眶看完全片.除了像樹枝的外星人和龐然的飛船之外,電影中關於沒有語言只有文字的溝通橋段最為迷人,女主角雖然可以預知自己的未來是多麼沈重多舛,仍然毫不畏懼地接受挑戰勇敢向前.電影劇本改編自 Ted Chiang 的中篇小說: Story of Your Life. 我決定挑戰繼續作品數量極少的 Ted Chiang 第二本短篇小說集 - Exhalation, 儘管科幻小說一直不是我最喜歡的文類,沒想到有另一種收穫和思考維度.

Exhalation 一共收錄九篇作品.短的只有十幾頁,最長的中篇有一百多頁,我感覺作者除了想把理念闡明,把故事說清楚之外,敘事模式也是極為重要的探索.少數採訪過他的人都說 Ted Chiang 內向,沈靜,慢熱,我覺得他的作品也是如此,絕非激烈的反烏托邦氣質,而是充滿人文關懷,冷峻卻溫柔,對於人類的未來甚至是外星生物,都抱持相對樂觀的心態,因為無論世界末日明天即將來臨,或是人類的生存環境一直處於漫長的崩壞狀態中,整本書都傳達出一個訊息: 所有的後果都來自每一次的選擇,過去既然無法改變,那不如珍惜存在的現狀,並抱持著欣喜之心,好好活著,面對疫情,也一樣適用.

開篇的 The Merchant and the Alchemist's Gate, 故事設定在古代伊斯蘭世界的巴格達和大馬士革,作者認為能夠接受命運的安排,似乎是穆斯林信眾的基本信念.故事架構的靈感來自天方夜譚,呈現故事套故事的銜尾蛇形式.一扇可以穿越時空的門,讓男主角抱著悔恨贖罪的心,企圖回到過去,改變過去,但事實上過去發生的事無法抹去,取而代之的是更能了然於心,你之所以成為現在的你,就是許多過去的你做的選擇所形塑的.當知道妻子能夠原諒自己時,遺憾的情感漸漸昇華,就已經足夠了.

根據費米悖論所寫成的 The Great Silence. 簡單來說,宇宙應該是充滿雜音的,可是現狀卻呈現如此令人不安的大寂靜.一隻生活在波多黎哥 Rio Abajo 森林裡,即將滅絕的鸚鵡,牠感嘆人類捨近求遠,連自己星球上鸚鵡的聲音都聽不見,更遑論透過阿雷西博天文望遠鏡尋找外太空生命的可能性.另一篇 Dacey's Patent Automatic Nanny, 探討機器人養育小孩是不是一條死路,當年輕父母塞一台手機或平板給小小孩時,我從一開始的目瞪口呆,到後來的習以為常,只是不知道未來的一代會長成什麼模樣? 再一次應證作者的信念: 所有的現在都是過去每一次選擇的累積.

全書篇幅最長也最具野心的一篇: The Lifecycle of Software Objects, 探討科幻小說最常見也最有興趣的主題: 人造人.依照人類的養育經驗,大約需時二十年的時間,才能養育完成一個獨立有用的人,特別是人的意識,絕非像古希臘女神雅典娜那樣,從老爸宙斯的頭裡面蹦出來時就已經成型,所以這是一段類似科學家的部落格,紀錄人造人成長的故事,期間經歷各種挑戰與磨難.Ted Chiang 要我們反思人造人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所謂的人類,還不時叩問關於後人類時代要如何和他者相處的哲學思辨,他深信人造人和人類一樣,都需要花時間陪伴和尊重的.